朱棣笑了笑,见亦失哈跃跃欲试的样子,倒也没有多犹豫,便道:“可。”
亦失哈便乐呵呵地道:“奴婢多谢陛下。”
次日,邸报中开始刊载了刑部的海捕文书。
随即,一封封的快报,分赴各省。
也与此同时,东厂番子们开始出动。
自然,这对于朝廷而言,只是一场小行动罢了。
只是陛下下旨,天下各省、府、县,自然要开始清理。
张安世见声势不小,此时的心思,也就在太平府的上头。
他需要拟列出一个章程,要废医户、匠户、军户,将其全部列为民户,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税赋的改制。
前者是保障人口的流动,而后者则是确保财源。
太祖高皇帝,对于赋税的制定,实在过于粗暴了,当然……这也怪不得太祖高皇帝,实在是因为元朝比明朝更为粗暴。人家玩的是包税人的制度,也就是,直接将税赋分派给地方的士绅,让他们作为包税人,蒙古人也不管你们怎么将税收上来,反正每年按时将我的那一份给我,其他的一概不管。
正因如此,所以整个朝廷的财税体系,简直就是一团浆湖!等到明朝建立,竟是找不到像样的税赋经验,最后朱元章一拍脑门,直接用最简单的农税和实物税来解决问题,朝廷的银子,主要是靠盐铁来补充。
可以说,面对这么一个粗糙的不能再粗糙的税制,张安世震惊于大明居然能坚持两百多年,这也算是奇迹了。
过了年,没多久,就是开春了,只是免不得还带着几分寒意。
一个具体的章程,也终于在张安世的拟定之下,出了初稿。
不过出了初稿却不能马上执行,而是张安世开始召集一些人进行讨论,
而就在此时,在栖霞的造纸作坊里,有三个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面对着一个个冲到了面前的债主们,欲哭无泪。
“我的棉钱何时来付,当初愿意给你们供应棉,是因为看在你们栖霞商行的商誉上,哪里晓得……你们竟到现在,还拖着不给。”此时,一个商贾盛气凌人的质问着眼前三人。看書溂
又有几个匠人领着十几个学徒也吵闹着道:“工钱什么时候发?已经两个月没有发工钱了,三位掌柜,你们开开恩啊,没了工钱,教咱们吃什么喝什么?”
“我婆娘病了,再没钱拿回去……呜呜……”
“今日不发工钱,便休想走出去。”
“对,对。”
被围在中央的三人,目瞪口呆。
这三人正是一个多月前,被张安世安排来这造纸作坊的三个掌柜,张有成、邝埜、王文略三人。
三人此时正是羞愧到了极点,原本以为,经营一家作坊,只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何况他们一个个都是进士,更是入朝为官,见多识广。
进入了作坊之后,他们见这作坊里生产的多是劣纸,用的几乎是稻草、麦秆等物,制造的是草纸,这纸张低劣得不得了,因而三人毫不犹豫地决定改弦更张。
这其实也可以理解,这样的纸,低劣无比,要了有何用?
要造,就造好纸!
于是三人合计之后,便开始寻找人购置棉花,又请了一个师傅,来教授制造好纸的方法,甚至觉得还不够,竟又辞退了几个匠人,却招募了一些技艺更精湛的纸匠。
如此一来,他们便觉得,只要这上等的纸造出来,便可财源广进了。
可哪里想到,才一个多月,这造纸的作坊,就开始难以为继了。
纸的质量倒是提升了,可是成本增加得更多,价格是原来劣纸的数十倍以上,只是同样的价格,却又无法和那些上等的宣纸竞争,虽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求人买纸,可售出去的却有限。
如此一来,这供棉的商贾,还有匠人、学徒们却吃不消了,纷纷求告上门,就是两个字……给钱。
可这时候,他们看了看账面,才知道账面上已经没有周转的银子了。
如今被堵在此,邝埜一再道:“诸位放心,我们是讲信用的,无论如何……也一定将欠银奉上。”
“那就现在拿来。”
邝埜的脸青一块红一块,羞愧难当,他只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这样的挫败过。
如今被一群平日里瞧不起的商人和匠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偏偏任凭他说的口干舌燥,也是无济于事。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此时又想死了。
甚至有一个学徒,直接噗通一下跪倒,嚎哭道:“三位掌柜,你们就开开恩吧,家里真的揭不开锅了……就等着工钱拿回去养家湖口,若是三位掌柜不开工钱,小的……一家老小就都要饿死。”
若只是被人痛骂,倒还罢了,可这学徒一跪,说出这番锥心的话,让三人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文略眼眶一红,也哭了,他没想到自己如此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