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听到这里,下意识地开始退后一步,躲得离纪纲和朱棣之间远远的。
朱棣果然脸色发黑,眼中阴沉沉的一片,不过他的反应却又异常的平静。
纪纲就像感受不到朱棣的怒气一般,继续道:“在朝中,陛下是天子。可在寻常百姓和商户们的眼中,臣就是他们的天子……臣这些年,福也享够了,那一笔财富,怕是比陛下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朱棣只紧紧地盯着他的脸,此时道:“在何处?”
纪纲是个谁都不愿相信的人,只怕即便到了现在,这些东西,都还在他的脑子里,其他知情之人,怕是早已被他灭了口。
纪纲道:“臣至今日,已到了绝境,更不敢奢望自己还能活下去,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盼望呢?陛下不要指望这些人对臣用刑,臣就会乖乖就范。这些用刑的人,都是臣的徒子徒孙,他们这些三脚猫的功夫,是不可能教臣开口的。”
朱棣脸上越来越怒,沉声道:“朕的耐心有限,最后问你一遍,在何处?”
纪纲却是凝视着朱棣道:“臣愿意说出来,可是……却有一个条件,只要陛下办到,臣一定开口。”
朱棣只抿着唇,默然。
到了现在,朱棣不想再讨价还价,他只想教这人死无葬身之地。
纪纲跪在朱棣的跟前道:“就请陛下,在半个时辰之内,杀我的妻儿老小二十九人,将他们的头颅,都送到臣的面前来,臣见了他们的头颅,自当会将一切都如实奏报。”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是泪如雨下。
纪文龙听罢,整个人一震,几乎要昏厥过去。
他红着眼睛瞪着纪纲,口里大呼:“爹……爹……你咋叫人杀我?爹……我是你的儿子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纪纲却没有回应,眼眸只看着朱棣,甚至看也不看纪文龙一眼。
他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朱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朱棣的神色。
张安世此时才靠近了朱棣的身边,低声道:“陛下,汉贼不两立,不能因为区区的财货,而与这样的贼子……”
朱棣压压手,示意张安世不要说话,他则冷着脸看着纪纲道;“你若是食言呢?”
纪纲道:“臣也会希望自己死得轻松一些,臣自己也自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说出来对臣有利。陛下……时间不多了,只以一个时辰为限。”
朱棣久久地瞪着他,半响后,怒道:“来人。”
张安世道:“在。”
朱棣吐出了三个字:“尽杀之。”
张安世道:“遵旨。”
方才之所以劝说,其实张安世也不傻,这只是表现一下自己和乱臣贼子势不两立而已。
难道还真的连银子都不要吗?
傻不傻啊。
钱当然是要的,可牌坊也不能丢。
张安世这时候也不多啰嗦了,转过身,匆匆地出了这囚室。
半个时辰之后。
陈礼亲自带了一个麻布袋子来,将满满的袋子踢翻在地,二十多个血淋淋的人头滚了出来,触目惊心。
那纪文龙还在此,已吓得晕了过去。
纪纲见状,双目赤红,嘴巴不断地颤抖,此时他的情绪,已悲凉到了极点,他口里喃喃念着:“二儿……三儿……我的月娥……”
噗……
一口血自他口里喷出。
他拼命地咳嗽着,带了镣铐的手,试图想要伸出去抓住离得最近的人头。
纪纲此时,连哭的气力都没有了。
朱棣只冷冷地看着他,道:“朕还给你留了一个儿子,就是你等说,说罢,说完之后,朕很快送他上路,也算是全了你我君臣一场。”
纪纲无言落泪,又吐出了几口血,才抬头看向朱棣道:“多……多谢陛下,陛下……隆恩浩荡,臣……”
他猛地朝朱棣叩首,这一次,他好像是发自肺腑一般,最后道:“臣感激不尽。”
说着,他抬头起来,这毫无生气的脸上,终于开始蠕动了嘴唇,一字一句地道:“这些财富,在钟山,距离孝陵最近的一处山头,那儿……有一处田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