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气闷了一会,便沉吟道:“你这小子还不错,居功而不自傲,有清醒的认识,锦衣卫这件事……你干的很对。”
他顿了顿,又道:“人人都畏惧纪纲,可是……人人都想做纪纲。而一旦成了纪纲一样的指挥使,最后人人都可能成为纪纲。唯独你,总还算心存着理智,当然,存着理智还不够,还得有章法,拒绝纪纲的诱惑不难,难就难在,趁此机会,提出一整套的章程出来。你这小子……孺子可教。”
虽然心里愤恨,不过张安世还真说对了,金忠这个人,对事不对人,虽然怀恨,却不得不说,在锦衣卫的事上,对张安世是赞不绝口的。
张安世道:“我和纪纲不同,纪纲所求的,是权位,可我乃国戚,所求的却是长治久安,和国祚绵长,所以但凡对这天下有好处的事,我都愿尽心去做。”
“有此见识,就已很难得了。”金忠不断地点着头,甚是欣慰地道:“世上有许多人,其实和你一样,不也是皇亲国戚?可他们目光短浅,照样与纪纲没有分别。你这小子,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好啦,你我就此别过吧……”
正说着,却见一个宦官慌慌张张地往朱棣所在的大殿狂奔。
片刻之后,张安世才走到了金水桥,便见朱棣脚步匆匆地领着人行来,后头的车辇呼啸着尾随在朱棣的身后。
张安世回头,忙道:“陛下……”
朱棣却是一把抓住了张安世的手腕,沉着脸道:“太子不成了。”
此言一出,张安世顿时想如同魂飞魄散一般。
朱棣此时顾不上张安世的反应,怒气冲冲地回头对身后的宦官道:“不要带此车辇来,取马,立马给朕取马来。”
说罢,再不管身后的人,心急火燎地带着张安世至午门。
总算有宦官匆匆地预备了几匹马来。
朱棣什么也没说,阴沉着脸翻身上去。
而后,领着张安世朝东宫疾驰而去。
一进东宫,却见这左右春坊十分清冷,显然,东宫的左官们,已纷纷往内宫去了。
果然,等进入了内宫,朱棣便在寝殿外见赵王朱高燧低声和人说着什么。
朱高燧一见到朱棣来了,便立即快步上前道:“父皇……”
朱棣怒道:“太子呢?”
朱高燧随即便哭:“皇兄……皇兄吐血一斗,怕是不成了,幸好儿臣……请了周神仙……这才勉强吊着一口气。”
张安世听到吐血一斗,脑子顿时嗡嗡的响。
这要是吐了一斗的血,人不该早死了吗?
朱棣打了个冷颤,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朱高燧。
朱高燧便嚎哭着道:“父皇,父皇,快去见见皇兄吧,皇兄他……他……”
说着,泪如雨下,捶胸跌足。
朱棣再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入殿。
在这殿里,只见朱高炽正躺在床榻之上,床榻边上正有一个穿着布衣的老者,此时预备了一碗东西,正要给朱高炽喂下。
太子妃张氏在一旁,早已是哭哭啼啼。
朱瞻基则跪坐在一个角落里,此时没人理他,却也呆滞得一言不发,眼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一见如此,张安世最是激动,先是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了这老者,大呼道:“这是什么东西。”
老者吃惊,打了个趔趄,一碗符水便泼溅了出来。
见张安世来了,从榻上,一只手软软地抓住了张安世的手腕:“安世,你可算还活着……咳咳……咳咳……方才听你无恙……咳咳……”
张安世低头,便见一脸苍白的朱高炽。
此时,张安世打了个冷颤,他咬着牙关,连忙反手握着了朱高炽。
朱棣则一步步走近榻前,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榻上的朱高炽,深吸一口气,竟是一时无言。
“见过陛下……”
周遭所有人拜倒在地,纷纷叩首。
出于对朱棣的畏惧,朱高炽也想勉强撑着起来。
只可惜……他似乎用了很大的气力,身子依旧纹丝不动。
朱棣则是回头,冷冷地看向这殿中的御医,沉声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来的乃是许太医,许太医连忙拜下道:“陛下,太子所患的乃是急症,臣等……一时难以辨别,只是赵王殿下请来的大夫,却说有救治之法……”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个被张安世推开的干瘦老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