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金道:“倒还真有一事……这几日运气不好,这才入夏,天气却还未转暖,总是阴雨绵绵的,松江和苏州,哪怕是南京城的百姓……实在是惨,今年只怕又要青黄不接了。”
张安世听罢,倒也听出了一些味儿来,他细细想来,这些日子,天气确实有些异常。
张安世皱眉道:“这也影响农时吗?”
朱金叹了口气道:“是的,这耕种本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事,这天气稍有变幻,就不知有多少人遭殃了。不过……总好过去岁的松江水患,百姓们凑合着,倒也是能过下去。”
张安世道:“可惜……我们现在没有多少海船了,如若不然,可从安南运一些粮来,若是从陆路运输,损耗太大了,得不偿失。”
张安世认为历史上明朝失去安南,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彻底地锁死了海运。
若是当初安南一直在大明的版图之中,这海运是绝不可能断的。
因为安南无论对于南京,还是北平,地理位置都过于偏远。互通有无,加强控制,就必须依赖海运。
可惜历史上,朱瞻基那败家玩意,竟是退兵了。
此时,倒是朱金笑着道:“是啊,不过……小人这些日子,也在注意囤粮,咱们先收购一些,等到时候粮食不足了,咱们商行低价放一些出去,稳住米价。”
张安世不由得用怪异的眼神看朱金,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这样有良心了?”
朱金笑嘻嘻地道:“还不是和伯爷……不,是和侯爷学的,咱们挣的是有银子的人手中的银子,可对没银子的,总还是要做一些善事,如若不然,实在说不过去。”
张安世点头,赞赏地看着他道:“这个,你抓紧着办。对了,还有那联合钱庄,也一定要尽力铺开,这也是头等大事。”
朱金道:“小的一定尽力而为。”
接着,张安世便叹息道:“哎,我张安世不愧是大善人,每日都忧心天下百姓,陶渊明有一首词,是否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你看……莪与陶渊明就有如此共鸣。”
朱金本想提醒张安世,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乃是范仲淹说的。
当然,他不敢说。
却是翘起大拇指,笑呵呵地道:“陶公了不起,侯爷也了不起。”
张安世道:“好了,少说废话,这几日我休息一下,带着弟兄们去炸炸鱼,这江里的鱼许多日子没被炸了,失去了忧患意识,我该提醒一下它们。”
朱金小鸡啄米的点头,兴冲冲的告辞。
“侯爵……”朱金出了大堂,摇头晃脑,露出不可思议的样子,细细的咀嚼了片刻,乐了:“往后我不当人了,就是侯爷的狗。”
…………
一艘乌篷船抵达了栖霞渡口。
大和尚走了出来。
这大和尚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和尚。
大和尚红光满面,显然是香油钱已让他发家致富。
而这小和尚却永远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大和尚是姚广孝,姚广孝回头,看一眼小和尚:“空空,你看这栖霞如何?”
小和尚抬头,看着来去匆匆的人影,他叹了口气,宣了一声佛号:“人心浮躁……”
姚广孝却是微笑道:“我佛慈悲,并不计较世俗人浮躁,却唯恐世俗人挨饿受冻。”
小和尚一时沉默,若有所思。
“当初你是天子的时候,久居宫中,一定没有看过世俗的世界吧。”
“逃出皇宫的时候,小僧也有一些见识。”
姚广孝微笑:“是吗?有何见识?”
小和尚道:“百姓们苦不堪言,战争、瘟疫、洪灾,处处都要人命。”
姚广孝微微一笑:“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天地不仁。”
姚广孝摇头:“不,不能只用天地不仁来看待,贫僧觉得……问题的关键,还在于人。”
“在于人?”
“对,伤害人的,永远都是人,所以我佛才劝人慈悲,寄望于人心向善。”
小和尚叹了口气:“师傅,你又责怪我当初愚蠢,不能治理天下,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吗?”
姚广孝道:“非也,贫僧是想带你去化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