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幽怨和愤恨之情,可想而知。
原来父子之爱,全是骗人的,亏他从前还沾沾自喜,觉得他是父皇最喜爱的儿子。
张安世又嘀嘀咕咕地道:“不只如此,咱们兄弟几个,都有份,股份知道吗?买卖的事,懂不懂?就是大家伙儿一起挣钱,打打杀杀有什么用,能挣钱吗?你看陛下就很聪明,他占了股,躺着挣银子。这些话,你别对外说,我们是兄弟,我才说的。”
朱高煦小鸡啄米地点头,顿时对张安世对他的坦言很是感动,于是真挚地道:“懂,事情孰轻孰重,我知道的。”
张安世又道:“莪思来想去,咱们是一家人,不能教你吃亏,不如你也入伙吧。”
“入伙?”朱高煦错愕地看着张安世。
张安世道:“一起做买卖。”
朱高煦显然还是自我怀疑,便道:“我能成吗,我连账都算不明白。”
张安世自信满满地道:“有大哥在,还能教你吃亏?我现在就在酝酿着一个方案,既能救你出去,还能带你发财!”
“你看看,陛下是九五之尊,每日都惦记着银子呢,这天底下还有比银子更紧要的事吗。”
朱高煦已跌入过一次人生谷底,现在觉得生活又有了期望,便深深地盯着张安世道:“大哥,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一点。”
张安世道:“那副舆图,你还记得吗?”
朱高煦对这话的用意显然还在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
张安世道:“你一定已对那幅舆图熟谙于心了吧,这就是你的本钱!你有了这个本钱,就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入股。到时……将你也拉进来,想办法让陛下让你带你的护卫去木邦,也就是云南边境之地,咱们合伙,你占了地,算商行的,商行代行管理,里头的税赋,矿产,特产,港口的收益,到时我们按股分利。”
“当然,商行也不能教你吃亏,我们这算投资,粮食商行来供应,还有这火药、药品,军械、铠甲,咱们统统选最好的供应去,咱们投资,咱们收益,将来躺着挣银子。”
朱高煦听罢,虎躯一震,倒没有啰嗦,立即就道:“虽然我没听明白,不过大哥既然觉得这样有好处,那成………”
张安世心里便明白,这商行的股权要进行调整了。
不过这不要紧,能多拉人下水是好事。
持有股份的越多,将来商行的地位才能越稳固。
毕竟谁晓得百年之后,哪个不肖皇帝突然想吃独食,将好处一锅端了去。
而现在,三个公府,还有他自己,再加上一个皇子一起分利。有外戚,有将来的藩王,还有宫中,再加上三个天下最顶尖的勋臣,谁若是想打这商行的主意,只怕都要掂量一下自己。
最重要的是,它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体系,整个体系牢不可破。
而朱高煦所惊喜的是,若是他当真有机会去木邦,自己那四卫人马……便也算是有了一个新的出路。
朱高煦也不至于蠢到不可救药,当然清楚,跟着他一起获罪的那些护卫,将来也肯定要倒霉。他犯下的蠢事,却那么多的将士们承担,实在心里说不过去。
朱高煦这个人,自视甚高,而且愚蠢,可在军中,却有极大的威望,而且对士卒们颇为体恤,这上上下下的人都服气他,愿意跟他冲锋陷阵。
可以说,他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唯独在军事方面,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魅力。
若是商行肯给他提供这些新火药,还有许多药品,甚至是像他所见的模范营那般的装备,哪怕这些装备只装备一个营,他也自信,到了木邦,他定是所向披靡。
朱高煦心里大喜,却依旧有些隐忧,父皇能答应吗?
吃过了酒,几人都有些醉了,便教人杀鸡,烧了黄纸,当下结拜。
随即,朱高煦便领着张安世几个,至他所住的宅邸去。
对着舆图,朱高煦道:“若是这样的火药充足,给养充裕,这打法就不同了。不需冒险深入他们的腹地,可用骄兵之计,诱使他们的精锐出关决战。只要将他们打的足够惨痛,那么其余的兵马,势必风声鹤唳,所过之处,便可势如破竹……嗯,还有些细节,我再想一想。”
毕竟是经历过靖难的人。
靖难之役厉害之处就在于,这些靖难出身的将军们,每一战都是以少胜多,无数次险象环生中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正因为如此,像朱高煦这样的人,绝不只是晓得无脑冲锋这样简单。
事实上,这段日子里,虽然苦闷,但是朱高煦的内心深处,也获得了少有的安宁。
以往用了太多的脑子,杂念太多,如今终于回到了他最擅长的领域,只研究一件他最喜爱的事,反而让他内心平静不少。
当下,他提笔,在舆图上标注重要的关隘,以及进兵的路线,甚至还有重要的补给位置。
只是他还在手舞足蹈的时候,张安世和朱勇几个,却已东倒西歪的趴下酣睡了。
………………
此时,徐皇后坐了车驾里,朱棣则带着一队人马骑行。
车驾并不奢华,一切都是轻车从简。
朱棣和徐皇后都不希望让人知道他们去探望那罪臣朱高煦。
只是这一路,朱棣心绪不宁。
往日的时光,在脑海中不断地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