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句话,母亲说得很轻很轻,我那时没有听清。
直到第二日,侍女的惊声将我吵醒,我才如同从噩梦中醒来,只看见横梁之上的母亲,静静地挂在那里,显得瘦削极了。
已经是一夜。
我终于痛快地大声哭了出来,瘫倒在地。
母亲给我留了信,她这的前半生贵为长公主,尊贵非常,嫁予意中人,生下儿女,圆满如梦;后半生父死子丧,儿女皆离,她不曾后悔过,依旧深爱着我们。
信中写道,她明白我的决定,楚家人,便该如此,她也不例外。
只是她比我们胆小些,便让我将她的骨灰带至北羌之地,让她与自己的丈夫儿女团聚。
泪水打湿了信纸,我的心中五味杂陈,母亲说得对,我们一家人的确要在北羌团聚了。
想起昨日母亲将我搂在怀中,指尖温柔地拂过我的脸颊,那份温暖,我这一生,再也感受不到了。
哭过后,我平静地吩咐下人将母亲火化,平静地细细收好了母亲的骨灰,在黑夜之中感受着母亲最后的温度,平静地度过了在聿都的最后一夜。
北羌的夜,与聿都很不相同。
有嘶吼着的呼啸而过的烈风在飒飒作响,好像怒吼着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吞噬掉。
初来之时,我也感到害怕,可是日子久了,除了偶尔会做噩梦,我竟也能平静入睡。
北羌王只在我刚入王廷的那一日宠幸了我,其余便让我在北羌的后宫之中自生自灭,我无比憎恨这个让长姐和弟弟死去的男人。
可我明白,现在还不是时机。
我相信皇帝有朝一日会进军北羌,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动摇不了北羌,那就先试试这位北羌王。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铝驺,我注意到了默默无闻的赫羯,北羌王最小的弟弟。
他在其他兄弟面前总是低着头温顺的样子,可是眼睛里的欲望却敏锐地被我捕捉到了,那是曾经太子被贬齐王时的神情。
这些年,我的所学所闻,皆能为我在北羌王廷之中所用。
于是,我找上了他,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我赤裸着双足想去灭掉烛火,却有人先我一步一把将我抱回床榻之上,旋即将烛火熄灭。
黑夜之中,一个雄厚的怀抱将我尽数包裹。
“夜里凉,你身子不好。”他关心的语气有些别扭,如豺狼虎豹般的男人,实在不适合温声细语地哄着一个女人。
北羌的冬天实在是冷,我想了想,还是顺势贴近了赫羯的怀抱。
他很满意。
“你在想什么?”赫羯的声音在黑夜之中响起,他的心跳很稳,让我也渐渐平静下来。
我缓缓道:“在想你白天找来的那个女人。”
“她惹你不高兴了?”赫羯语气有些危险。
我赶忙道:“不,她很好,我只是,想谢谢你。”
来北羌以后,我说的谎太多了,多到我一时也分辨不出这句话是真是假,但赫羯显然很是受用,借着月光,我能看见他上扬的嘴角。
我看见过最狼狈的赫羯,被兄弟们逼着与狼徒手决斗,供人观赏,因为他的生母地位低下,仅仅只是一个奴隶,若不是因为赫羯是男人,他连降生的机会都没有。
结束战斗后,赫羯虽然赢得了比赛,但浑身是伤,惨不忍睹。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能杀得了狼王的人,怎么会被普通的狼伤到,不过是演给北羌王看的罢了。
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在夜色的掩护下,我穿着肚兜薄纱,带着从中原带来的伤药,走进了赫羯的营帐。
我知道赫羯是个聪明的男人,我也有很多东西和他交换,比如我的美色,再比如,我从中原带来的武器图纸,打铁工艺,都是我假意投诚的法宝。
赫羯果然没有拒绝我。
他任我细细替他上了药,我这才发现,这不过都是皮肉伤,看着重,实则不伤及筋脉骨骼。
但看着的确令我不舒服。
“你想要什么?”赫羯的汉语说得很好,大概是他们从小就被教导中原富庶,早晚北羌会政府中原的理念。
我避开这个问题,抬起头看他,香肩在烛火的跳动中若隐若现,裹挟着勾人心魄的迷情香,我咬了咬嘴唇,暧昧道:“我冷。”
赫羯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我顺势坐进他的怀里,眼神迷离,再一次重复道:“我好冷。”
赫羯刀削般的脸庞一下子靠近,他吻住我的嘴唇在其间攻城掠池,我格外卖力,几乎使出了所有力气配合他,直到我们都精疲力尽地倒在榻上,他的手依旧在我的腰间流连。
“中原女子果然不同。”
我半眯着眼睛似是享受,却一刻不敢放松,“那亲王是同意了?”
赫羯没有什么不同意的,我们都是王廷中最不起眼的存在,我能带给他的东西,比他自己能争取来的多得多。
赫羯在我腰间又是一捏,他的手掌粗糙,捏得我生疼,“当然,本王可不会让我的女人,再去伺候别人。”
这样的话,我听听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