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阁平时守在房里的婢女们今日都退到了院中,丫头们低压额头肃立在门口外的台阶下,甚至看不到她们的鼻梁,也听不到她们微弱的呼吸。
从白绮若走进月娥阁主院时起,婢女们保持着这样同一个姿势很久,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白绮若来时的路上悄问了两个丫头,不过她们支支吾吾,谁也不愿意多说,大概是怕祸从口出惹了麻烦,但多少白绮若大概是听明白了些许。
“白姑娘来了。”奴婢们见白绮若过来,才往前迈了一小碎步,悄声招呼。
白绮若面带亲和的微笑,从进王府的那一天,她的脸上就始终保持着这样的笑容。‘因为月娥生前和她说过,要骗过一个人容易,但要骗过所有人,很难。用笑容来掩饰内心所有的感情,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白绮若记得月娥说过的每一句话,她皮笑肉不笑的眨动睫毛,问道:“晋王爷在吗?”
婢女抽搐着脸点点头,但她的身体明显在方才怵抖了两下,仿佛那人的称呼也一并成了她们心中最畏惧的惶恐。
见白绮若走向房间,好心的丫鬟轻声叫住她。“白姑娘。”她招了招手。
白绮若停下,回头疑惑的看着她。
那丫鬟柔弱的眼神胆怯的撇了眼那间紧闭的房门,仿佛那扇房门上了一道无影的封条,是禁地。
“怎么了?”
丫鬟欲言又止,她的紧张,在嘴唇上留下了一排牙印,深呼吸后,她说:“姑娘还是等王爷气消了再过来吧。”
丫鬟说完浑身抖的更厉害,就像魔鬼在她说完这番话后就会将她带入地狱。
白绮若愣了下,她轻笑。“没事的。”然后走向房间。
她推开这扇无人敢靠近的房门,就瞧见满地的狼藉,凡是珍贵的东西,凡是能破碎的,该被他毁掉的都在她脚下了。
满地洋洋洒洒,险些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想来他是有多么愤怒了。
白绮若认识冷邵玉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脾气她甚至要比月娥还清楚,毕竟那些年,她无不把自己少女爱慕的心都投放在他的身上。
她和世间所有平常女子一样,只是那一眼便深深爱上了这个不可一世,孤傲冷漠的男人。
她弯下腰扶起脚下还完好的两个精美瓷瓶,挽起袖子捡起碎片下的高脚金杯,她叹了口气,摇摇头,将杯子放回桌上,直走向那扇屏风。
站在屏风口,她便没再往前走,而是停下来,端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他长发披肩,眉线浅浅,宽松的长袍饶有他的随意和天性,让他看起来极具魅惑,那张脸,比女人还要美。
白绮若看着,直到男人的睫毛微微舒张,抬起满是戾气的眸光投向她这里,她才尴尬的一笑,走进来。
“你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很冷,带有强势的逼问,但似乎他的神情没有方才那般让人畏惧,难道是这样脸,让他想起了月娥吗。白绮若抱着侥幸的心里,她想,如果没有这张和姐姐一样的面容,自己也许连站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晋王府富丽堂皇,无所谓奇珍异宝,应有尽有,王爷对此不吝惜,却也不能徒伤了自己的身体。”白绮若的眼睛移视到他手背上刺眼的红色的伤痕。
随之,她走到冷邵玉身边,自然的蹲下身,半跪在地上,拿起自己的手帕仔细的给男人包扎。她认真的模样,一丝不苟,甚至每一个动作都和白月娥如出一辙。
冷邵玉没拒绝,也没开口,而是任由她为自己缠上丝帕,他冷傲的双眼也投注在了女人的身上。
白绮若包好伤口,她提着裙摆站起身,温柔的说:“绮若斗胆,不知何事惹得王爷您如此动怒?”
白绮若是聪明的女人,十几年前,在她们还是少女之时,白家的两姐妹便被京城人人秒赞为皇城双凤。多么悦耳的赞扬,如此妙赞是何等光耀名门的事,但就是那一场冤案,葬送了整个白家十几代人。
皇城双凤,那是元前武威帝对国公世家的两个女儿报以天大的赏识和恩赐。
封阳阙外歌喉起
皇城贰女惊鸿翩
举世倾颜佳色貌
妙胜男儿兴九渊
武威帝这首有感所作的诗赋,倒也没辜负了他所任重,国公长女做了大周的皇后,一国之母协理后宫,辅佐君上宽幼诸子,正是如今的太皇太后静和氏。小女儿为周和亲,千里迢迢远嫁卫国,不负众望民心所向,成了百姓口中万人敬仰称颂的卫国皇后,彦娘娘。
几十年过去了,哪怕人们还记得,可当再次提起时,也不过物是人非不随人愿。红颜老去,静和氏已不再有当年少女倾国之貌美,亦不复曾经她威风凛凛的皇后之态,而最为可悲,不过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