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柔坐在座椅上,头颅微微低垂着,纤细的双肩簌簌颤栗着,如同一朵枯萎的花朵,骤然失去本就不甚鲜活的生命力。
常易知道,他上述所言,已经精准钉住她的七寸。
他应该就此打住,但是,他不能。
傅司渊已经置死地而后生,他的大小姐,作茧自缚整整五年,如今也应该化茧成蝶,重获新生。
而他所能做的,就是烈火浇油,助她浴火重生。
常易目光深沉,嗓音残忍道:“大小姐,傅先生接受心理治疗,并不是什么秘密可言,外人随便一查便知,但是他进行催眠一事,却也只有乔叔、茹姨,以及我们这些最亲近的心腹知道。你既然已经见过傅先生的面,那么想必也已经见过跟在他身边的雷力和关衡,他们两人是不是对你形同陌路,装作不认识你?”
姜柔依然低垂着头颅,她小幅度点头。
常易沉声:“大小姐,你可以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讲接下来的话吗?”
姜柔终于抬起头来,一张巴掌小脸惨白骇人,眼眶噙满泪水。
常易的心脏宛如被狠狠插上一刀,鲜血直流,疼痛难当,但是他强忍住心痛,目光庄严肃穆:“傅先生是整个傅氏财团的掌舵人,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精神领袖,我们大家都不希望他再受到任何重创。你捅他两刀,只用不到一分钟,但是他重新活过来,却用了整整半年时间。
“傅先生现在拥有了全新的生活,有了彼此相爱的女朋友,准确来说,是未婚妻,最多半个月,他们将会正式举行订婚仪式。他现在生活地很幸福,在他人生最为艰难的时候,是乐雨薇小姐时刻左右陪伴着他,他们在一起整整五年,大小姐,你不会再去打扰他,刺激他,再和他纠缠不休吧?”
泪水颗颗砸在桌面上,姜柔只觉得羞耻到无地自容。
那个人已经重新开始,只有她还留在原地,自怨自怜,毫无长进。
是不甘心吗?
她不清楚,她只知道那个男人爱上其他女人,她心如刀割。
她和他终究有缘无分,那两刀,几乎要了他的性命,也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缘分。
求仁得仁,这个结果是她求来的,既然是孽缘,便当无怨无悔,一往直前,永不回头。
常易的手伸过来,修长手指捏着纸巾,只是这一次,他不敢擅自做主,主动为她拭泪。
姜柔从他手中接过纸巾,仓皇失措擦拭泪水。
柔软的纸巾被泪水悉数浸湿,她数次深呼吸,终于将泛滥的泪水压制回去。
她牵动唇角,无比沉重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随即,沉重消逝,整个人都变得无比轻松,无比释然:“求仁得仁,这正是我所希望的结果,我怎么还会去打扰他的幸福生活呢?”
这个答案,让方才紧张凝固的氛围,顷刻间舒缓开来。
常易伸出的手迟迟没有收回,此时,修长手指微微动了动,终于,燥热的拇指指腹轻轻覆上她的左眼角,将一滴未拭干净的泪水揩去:“大小姐,时光在前行,人也应该随之前行,而不是留在过去,原地踏步,与其痛苦缅怀过去,不如重新开始,你觉得呢?”
姜柔正襟危坐,任由他为她揩着泪水,听着他的话,她眸底闪过心酸无奈:“那你为什么也还在原地踏步?”
常易准备收回的手,彻底僵硬在半空。
姜柔刚才的话,并不是有意驳斥他的建议,而是真心希望常易可以放下她,开启自己的全新人生。
此时看到常易脸色苍白难堪,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悔恨又自责,当即道歉:“常易,对不起。”
脸色苍白褪去,常易勾唇笑了。
他收回手,为掩饰紧张,端起茶杯,将早已冷却的茶水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神情苦涩:“该道歉的人是我,对不起,大小姐,是我给你压力了。感情一事,人是没有办法控制的,我自负隐忍克制,都……”
他及时停止,只余满面心酸。
姜柔喉头发堵,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什么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