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二彪子抄起了那条膝盖位置补着两块大补丁的绿布裤子。
大头则慢悠悠地拿起那个裤衩子。
刘青山这才拿起那件蓝裤子,裤子很旧,屁股蛋子的位置缝着两块一蓝一绿的大补丁。
心急火燎地套进一条腿之后,刘青山发现,自己不会穿了,真是越急越乱。
“三凤儿,你那裤子是旁开门的。”
二彪子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想想家里的两个姐姐,刘青山有点明白了。
这时候家里穷,一件衣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轮到他这儿,指不定拣哪个姐姐的呢,有条裤子穿就不错了。
好歹算是把裤子蹬进去,系上裤腰带,结果又有点整不明白了,你说这不是耽误事嘛。
这还是厚帆布编的腰带,一头是个铁制的半圆小碗儿,另一头是个铁环儿,二者相扣,就严丝合缝了。
看到地上还有个几乎褪成白色的红背心子,他拿起来套到上身。
又提上千层底的布鞋,布鞋前面撑开一个小洞,大拇脚指头光明正大地从窟窿里探头出来。
没法子,小子多费蹄子,丫头多费胰子,家家户户都这样。
穿完之后,刘青山就撒开蹄子,一溜烟向着不远处的村子里跑去。
“吁,吁——”
身后又传来大头的喊声,小伙伴们相互间开玩笑,喊停的时候则喊吁,这是吆喝拉车的牛马停下时喊的。
刘青山也没工夫搭理他,继续跑。
“鱼,鱼不拿啦!”
还是二彪子能说明白话。
火都要上房了,刘青山那还顾得上那几条鱼,继续撒丫子跑。
身后那两个也急了,提着鱼篓,在后面紧追。
一口气跑到村口,只见在村口的小石桥上,横着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
旁边蹲着一个戴着近视镜的年轻人,梳着三七分头,刀条子脸显得文质彬彬,正望着河水发呆。
高文学!
正找你个混账东西呢!
刘青山一见对方,脑门子顿时噌噌冒火,拳头攥得咔吧咔吧直响,猛冲上去,直接一个飞踹。
半大小子,力气可一点不小,对方被踹了一溜跟头滚下桥头,跌了个狗啃泥。
刘青山跟着追了上去,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嘴里还声嘶力竭地骂着。
“你这个混账玩意!”
“你这个白眼狼!”
“你就是陈世美!”
……
从熟悉的声音中,高文学终于搞明白是被谁给打了。
他一边挣扎一边叫道:“青山,你小子发什么疯呢,好端端的打俺干啥?”
“打你都是轻的,信不信俺把你踹河里淹死得了。”
说罢,刘青山又重重踹了一脚,嘴里吼着:“高文学,你是不是想撇下俺姐,一个人返城了!”
啊?
听到刘青山的质问,高文学愣了愣,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刘青山,口中喃喃着:“俺不想走,可是……”
“可是什么?俺姐怀了你的孩子,你知道吗?”
刘青山愤怒地吼道。
这个消息也是当年高文学走了之后,大姐才坦白的。
“你要是跑了,俺姐以后就得一个人拉扯孩子,那会吃多少苦,遭多少罪,你这个混蛋想过吗?”
刘青山嘴里一声声地吼着,泪水也忍不住从他的眼中滚滚而落。
那是他的亲姐啊,今年刚刚二十岁,小时候的刘青山,有一半的记忆,都是在大姐后背上留下的,烧火做饭背着他,去生产队上工也背着他……
后来大姐怀上了高文学的孩子,原本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不辞而别返城了,然后就彻底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