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跟在易容成了朱礼聪的宁非身后进了吕府,韩稹也进了吕府,吕府里佣人不多,自然也没遇到多少人,宁非左右肩膀都被东西虎军押制着,被带到了一处院落里,这个院子宋繁花没有来过,进到院子里后她就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随即又安静地跟上,倒是韩稹,从踏进吕府开始眉头就一直蹙着,狭长的桃花眼里渗出了一点儿冰,那冰不明显,很快就被风吹散,安繁花没看见,她这个时候也没心情去管韩稹。
进到院子之后所有的士兵都守在院里不动了,说是不动,其实是隐秘地将院子围住了,形成一种插翅难飞的局势。
宋繁花看着这些人的举动,冷笑一声,跟着那两个押着宁非的士兵进了堂屋。
韩稹左右看了一眼,跟着跨进去。
一进去,那两个士兵就将宁非押进了卧室。
一入卧室,就是满当当的人。
东西虎军的两个统兵首领一个叫孟平,一个叫任辉,这二人亲手将宁非押到卧室里面,将他推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宋繁花立在门口没动,懒洋洋地抱起双臂靠在了门外的墙壁上。
韩廖无声看她一眼,"不进去?"
宋繁花抬眼看他,也是无声回答,"等会儿。"
韩廖眉梢一挑,也站着不动了。
屋内宁非被推进去之后就被围堵了,所有的人都看着他,神色各异,却不一而同的都是骇然,心中惊疑不定地想,原来朱帝的儿子真是没死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看向宁非,然后就看向了坐在床边的段萧。
段萧也看了一眼宁非,只一眼,又缓慢垂下,他挪了一下屁股,靠在了床尾,但就是不起。
云苏撑着手臂靠坐在床头,这一坐,气血上头,却生生忍住,他看一眼段萧,又看向被孟平和任辉齐齐架进来的宁非,再看向地上的柳纤纤,最后,看向薛凌之。一眼之后又看向薛尉,低声地喊,"丞相。"
薛尉稍稍一怔,大概没想到云苏会喊他,怔了半秒,连忙走到近前,恭敬地行了个礼,"王爷。"
云苏问,"勾结前朝遗党,什么罪?"
薛尉略微思忖片刻,余光扫了一眼坐在那里纹风不惊的段萧,出声说,"斩首级,诛九族。"
云苏淡笑,手指微微一抬,压上了眉头,玉容上染了一抹轻嘲,印着他雪白的脸份外明显,他唔一声,慵懒无忌地道,"本王若没记错的话,监国将军的这头衔是丞相颁给段萧的吧?"
薛尉面上一惊,立马往地上一跪,"王爷,那是先皇遗旨,老臣只是负责传达。"
云苏没什么情绪地笑道,"嗯,先皇遗旨。"他好像也没怎么在意,似乎并不追究,虽然他很清楚,那所谓的先皇遗旨十有八九是假的,云淳那个人,好不容易得到的江山,连自己的骨血都不舍得拱手相让,怎么舍得给段萧?再者,他又算不到自己什么时候死,不可能提前弄一份那种遗旨出来,所以,这个老狐狸假传圣旨拉段萧入伍来对付他,真是嫌活的太舒坦了,他慢声说,"既是你颁的旨,那就由你来处理。"
薛尉一愣。
云苏道,"捉拿段萧。"
段萧眉头一挑,这个时候真不能不言不语地坐着了,再坐下去罪名就真的成立了,他笑着问,"王爷单凭一个女人的话就料定这个人是朱礼聪了?"
云苏挑眉反问,"将军想说他不是?"
段萧道,"不是。"
云苏冷笑,视线陡然往宁非脸上一定,又很快错开,看向屋内的其他人,看一圈回来后,他冲肖雄喊一声,"肖太师。"
肖雄也往前走几步,却没近床前,就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对他俯礼,"王爷。"
云苏道,"你去检查。"
肖雄看他一眼,颇为意外。
云苏不冷不热地道,"肖太师当初跟随在先皇身边,对朱帝应当是极为熟悉的,朱帝在没称帝之前有一个很不雅的称号,叫朱撇子,为什么叫朱撇子,肖太师应该比本王清楚。"说完,目光似有意无意地往他脸上扫了一眼。
肖雄大感意外,确实,朱帝在称帝之前真有这么一个不雅称号。
朱帝,原名朱鹰,为什么取名为鹰,据云淳所说,是因为朱帝的爹娘没什么才学,在朱帝出身的时候,这二人想不到好名字,见山林枝头栖了一头雄鹰。便给他起名为鹰了,而为什么朱帝会跟云淳说这种私密的事,当然是因为云淳与朱帝是昔日的好友,也可以说是战友,是以,朱帝的很多事云淳都知道的,这朱撇子一词,来源于朱帝只会用左手写字,不会用右手,是以,在他称帝后,他在自己的右手臂上刻了一只左手的血印,这血印在朱礼聪出身的时候成了胎记,胎记在他的左侧腋下,几乎无人知晓。
肖雄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他是云淳的人,当时云淳能被朱鹰收纳,当然是因为云淳也是有实力的,当初跟随云淳的人有三个,一个是薛尉,一个是肖雄,一个是黄义,只不过还没等云淳登基,黄义就死了,是以,被封官的就是薛尉和肖雄二人,但这二人被封了官。还都是大官,命脉全都捏在了云淳手里,云淳是个防备心极重的人,他以下犯上叛了朱鹰,自然也会防备着自己的人投桃报李,以此效防来诛了他,是以,在他夺了帝位,封了薛尉和肖雄后,同时,也对他们下达了一份密旨,这份密旨直接关系到这两家的生死存亡,薛尉和肖雄自然不敢异动。
当初萱妃产子,云淳去恭贺,薛尉和肖雄也去了。
当然,以那个时候薛尉和肖雄的地位,他们是没那荣幸碰未来太子一根头发的,抱了朱礼聪的人是云淳,自然,云淳是看到了那个胎记的。
朱帝没覆之前,云淳与肖雄和薛尉的关系还是很好的,他与他们吃酒的时候就与他们说了这事儿。
所以,肖雄知晓,薛尉也知晓。
可,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按理说,云苏是不知道的啊?
肖雄内心惊疑,却不敢问,云苏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指朱礼聪身上有胎记,让他去查验。
这么多人当场看着呢,肖雄就是想推辞也推辞不了,若真在这个人身上查到了那个胎记,段萧就真的变成了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
肖雄略带担忧地往段萧脸上看一眼,却看到段萧不慌不忙,面带微笑地冲他说,"王爷这句话的意思我没太明白,不过肖太师若是听明白了,就照王爷的话做,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的。"
肖雄只得道,"下官明白了。"
肖雄转身,往宁非走去,走到宁非面前,很认真地在他刀疤狰狞的脸上划了一眼,虽然只有一眼,却也觉得这张脸异常熟悉,他眉头一皱,对孟平和任辉说,"把他左肩的袖子挎下来。"
孟平和任辉也不多问,直接上手。
宁非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被孟平和任辉按住,挎了袖子,露出不太白,却结实有力的手臂,然后,肖雄拿住他的手臂,往上一抬。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包括云苏和段萧,包括苏八公和苏府的几位公子,包括那么多大臣,包括吕子纶、吕止言,当然,吕如宁和杜莞丝是没看的,在宁非的衣服强硬地被孟平和任辉扒下来后,吕如宁即刻别开了脸,杜莞丝也立马把眼蒙住,别开了去。
柳纤纤坐在地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宁非腋下,没有胎记,她脸色微微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