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久别重逢,话匣子打开了就很难关上了,林昆坐在张大壮的摊位里,何翠花拿出三瓶矿泉水分给林昆、张大壮、章小雅,张大壮小时候就是个话篓子,这一下更是滔滔不绝起来,把小时候那些同学、伙伴的大体情况都跟林昆说了一遍,并且还告诉林昆这个月底有一次同学聚会。
林昆的童年是在乡下度过的,收养他的是一个孤寡老人,老人年轻的时候抗美援朝过,曾是第一司-令的警卫员,后来在一次战斗中严重负伤,瞎了一只眼睛瘸了一条腿,林昆小时候打架的那些招式都是他教的。
对于自己的身世,林昆一直都是个迷,老人说是在村口拣到他的,在他入伍的第二年,老人就去世了,当时他跪在漠北的大沙漠里嚎啕大哭,后来一次回家省亲的机会,他回到了家乡,本来想跪在老人的坟前磕个头,可才知道老人连个坟都没有,骨灰直接撒进了村前的那条河里,他跪在那条河边磕了三个头,点了一炷香,然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这一晃就是五年多了……
林昆的家乡离中港市其实不远,七八百里的距离,从张大壮的口中得知,小时候的那些同学伙伴们现在大都在中港市发展,这也是这次聚会能组织起来的先天条件。
许多同学都已经在中港市买房结婚了,其中混的最好的是小学的学习委员黄权,他在沿海的小区买了一套房,100多个平方,总房款快200万了。
提起黄权,林昆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一个瘦第三者角眼的男人形象,黄权身高长的像他妈,脑袋则像他那个在村里当会计的爹,滴溜溜的转的飞快,而且鬼主意多,从小就会溜须拍马,一直是老师跟前的红人,平时总好向老师打个小报告什么的,就因为这个林昆没少揍他……
现在回想起来,往事不堪回首,林昆在心底笑了笑,像黄权这样的人,在现在这个社会混的开很正常,这个社会坑的最多的就是老实人,却成全了黄权那样的人。
说到买房子的那几个同学,张大壮脸上说不出的羡慕,他现在和媳妇还租住在地下室,说到自己的住房,张大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昆子,按说我应该请你去家里坐坐,但我那地方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要不这样吧,咱们出去找个地方坐坐,这附近有家馆子不错,咱边喝边聊?”
林昆这才意识到,已经快下午四点了,小楚澄四点半准时放学,他之前跟楚静瑶说好的,每天都必须去接儿子放学,楚静瑶有空的时候他们俩一起,楚静瑶如果没空就他一个人去,这其实也是小楚澄的意愿,小家伙盼了那么久才盼到爸爸,当然想每天上下学爸爸都能接送他。
林昆笑着对张大壮说:“大壮,今天真不行,我得去接孩子放学了。”
一听这话,张大壮顿时惊讶不小,本以为林昆现在当保安,肯定要收入没收入,要住房没住房,就这条件能把上章小雅这样天生丽质的妹子已经算是奇迹了,没想到他把孩子也整出来了,而且都已经上学了!
再看章小雅,白皙漂亮的脸蛋青春气息十足,怎么看最多也就二十岁,这么年轻孩子就上学了,那她岂不是十五六岁就得把孩子生出来了?
张大壮顿时凌乱了,何翠花脸上的表情也是诧异非常,夫妻俩看看林昆,又看看章小雅,张大壮在心里直冲林昆竖大拇指,意思是哥们你太能干了!何翠花则看着章小雅直在心底慨叹,年轻就是好啊,生完孩子了身材恢复的这么好。
“大壮,翠花,我先走了,等改天有时间了,咱们再一起出来坐坐。”林昆起身告别,拍了拍张大壮的肩膀,笑着道:“兄弟,有事打电话。”
“嗯。”张大壮点点头,露出质朴憨厚的笑容,嘴里那少了半截的门牙颇添喜感,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林昆经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兄弟,谁欺负你了告诉我。”
张大壮一直送林昆到农贸市场的大门口,门外就有停着的出租车,章小雅抱着两盆何翠花送给她的小花先上车,张大壮把林昆拉到一旁小声的说:“昆子,这次同学聚会,周晓雅可能也会来。”
林昆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音容笑貌,至今仍清晰的保留在他的脑海里。
“嗯,我知道了。”林昆笑了一下,转身坐进了出租车。出租车已经开远了,张大壮还站在原地,无奈的摇头的叹了口气,“他还是没忘了她呀。”
张大壮回到了摊位,何翠花手里握着一张百元大钞站在那儿,表情也些不对劲儿,张大壮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收到假钞了,何翠花摇头,指着林昆刚才坐的位置说:“这是在那张凳子下面发现的。”
“一定是昆子掉的……”张大壮边说,边掏出了电话就要给林昆打过去,号码刚要拨出去,他又把手机放下来了,冲着何翠花道:“算了,这钱肯定是昆子故意留下的,他是看我们不容易,不能白拿了那两盆花。”
何翠花道:“大壮,咱还是把钱还给昆子吧,那两盆花是我送给小雅妹子的,现在这成啥了,再说那两盆花也不值这么多钱啊,你快给昆子去个电话吧。”
张大壮笑着说:“媳妇,真不用,你是不了解昆子,他是把我当兄弟才这样的。”
何翠花看着张大壮,叹了口气道:“好吧,你们男人的世界我不懂,只要你别兄弟如手足,把我当衣服就好了。”
张大壮哈哈笑道:“媳妇,那是绝对不能的!”
何翠花笑着白了他一眼。
这时,摊位的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佻的吆喝:“哟呵,张黑子,这大白天就和你媳妇在这起腻呢,得注意着点哈,周围这么多眼睛看着呢。”
说话的是个满头黄毛的小青年,穿着一件黑色的小背心,脖子上胳膊上纹满了纹身,鼻子和耳朵上扎了好几个铁环,一看就是个市井小混混。
在这黄毛的身后,跟着两个跟他装扮差不多的小青年,一个剃着个板寸,另一个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这两人的手里还耍酷拎着两根棒球棒。
张大壮一听到这声音,心里就忍不住的恶心,但脸上还是一副恭谦的表情,冲那黄毛打招呼:“飞哥,今天怎么用空来这转转了,快里边请。”
黄毛表情戏谑的道:“想你媳妇了呗,就过来看看。”说着,还冲何翠花抛了个媚眼。
“你……”张大壮顿时就要发怒,拳头都已经握上了,却被何翠花给拦住了。
黄毛更加肆无忌惮的戏谑起来,“张黑子,瞧你那怂样,怎么,还想跟我动手?”
张大壮咬牙道:“飞哥,你别太过分了。”
黄毛眉毛一挑,脸上的表情翻篇似的一变,顿时破口大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咱俩到底谁特么的过分,你都欠老子两个月的保护费了,今个你特么的要是再不交,老子立马就砸了你这些花花草草!
张大壮愤愤的就要回他,被何翠花向后拽了一把,何翠花站到前面,陪着笑脸道:“飞哥,你别生气,我家大壮就这驴脾气,保护费我们不是不交,实在是最近的生意不太好,手头里一直不宽绰,而且……”
何翠花顿了一下,语气变的谨慎起来,道:“这保护费涨的有点太快了,刚开始二百块钱一个月,现在涨到八百了,我们这是小本生意……”
不让何翠花把话说完,黄毛怒嚷着道:“臭娘们你甭说那些没用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物价飞奔,还不许老子涨保护费?别人家怎么都能交保护费,就你们家不交,我看你是有心跟老子作对不想在这干了吧!”
何翠花赶紧陪着笑脸道:“飞哥你别误会,我这也就是女人抱怨一下,你别往心里去,保护费我们肯定交,但是你看能不能再宽限两天?”
“不能,今个要么乖乖的交保护费,要么赶紧给老子滚蛋,以后别在这农贸市场混了!”黄毛盛气凌人的道,他身后的两个小弟颠了颠手里的棒球棒。
周围围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何翠花脸颊红的发烫,张大壮站在何翠花的身后死的心都有了,他堂堂一个老爷们,躲在女人的身后,这算哪门子的事儿,想着他就准备站出来跟黄毛理论,实在不行就干它一架,成天喊这个比自己小的兔崽子哥,还被他欺负着,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何翠花像是跟他有心灵感应似的,他刚握紧了拳头,就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低声的道:“你别冲动,这事我来解决,咱们毕竟得靠这买卖生活。”
一听到‘生活’两个字,张大壮顿时就没了脾气,所有的不忿都只能压下去,其实他这个花摊也不是不赚钱,只是他家里有生病常年吃药的父亲,还有要供着读书的妹妹,花摊一个月赚的那点钱,根本不够拆。
何翠花又陪着笑脸喊了一声飞哥,好话说了一大堆,黄毛这才勉强松口,说再给他们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后要是还交不出保护费,后果自负。
说话间,黄毛瞥见了何翠花手里攥着的林昆留下的那一百块钱,顿时眼前亮抢了过去,并举起来挥舞着得意的道:“走,哥几个喝酒去!”领着两个小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