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门被敲响时?
便迟疑着下床。
走到靠墙一侧的条案旁,在横放的一把短刀与一件狐裘之间顿了顿,便取了后者披在身上,走去开了房门。
一个眉眼方正的黝黑面孔映入眼帘,使得前者暗松了口气。
来者是宋金刚,他目前的盟友。
“没打扰蒲山公休息吧?”
宋金刚自是清楚他身份的,没准早已告诉了魏刁子。只是后者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当是在看表演。
“太原那边来消息了!”
也不等他回答,宋金刚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的进门找了位置坐下,看着明显放松下来的李密道:“甄翟儿败了!生死不知!没准儿已降了朝廷!”
“怎会如此?”
李密嘴上表示惊讶,心里却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有时候想要赢,不光要在战场上下功夫,战场外也得下功夫。他都被人从山西赶了出来,才不信别人能进的去。只是甄翟儿败的这么快,多少还是好奇的。
“马邑出兵了?突厥人?”李密想到几个可能。
按照他的预想,等朝廷有动作出兵,至少要半个多月。届时甄翟儿只要抢在前面把雀鼠谷一堵,朝廷来多少人都白扯。唯一的危险,还是来自北方。
当然了,之前他并未提醒过这些。
宋金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摇头道:“非你想的那般,是李渊带的府兵。他反应很快,抢在前面先进了太原。缠斗了些时日,便破了他的兵马!”
消息都是自雀鼠谷逃出来的溃兵带来的,不甚具体,只知道甄翟儿败的很惨。眼下留在晋阳城外统兵的别将翟松柏派人回来询问,要不要撤兵,显然也是被吓到了。
“那魏……大帅怎么说?”李密这会儿的心神被此事所引,倒忘了担心自己。
宋金刚摇了摇头,点着桌子道:“大帅还未下决定。某知蒲山公足智多谋,便先来告知,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
李密心说我巴不得你们狗咬狗一嘴毛,最好两败俱伤,都特么死了算干净。
但这种心思是不能表现的太明显的。尤其眼下是己方失利,若还继续怂恿魏刁子出兵,总有些不怀好意的嫌疑。
要从大局上着手,才能没有痕迹。
李密捏着下巴开始在房内走来走去,暗自思索。
眼下魏刁子的地盘暂是上谷、恒山两郡,再加上刚占据的石艾县与井陉关。从地理上看,北面有涿郡的罗艺虎视眈眈,南面挡着一个邯郸贼杨公卿,东面又有高士达与张金称搞风搞雨。且都是直接接壤的,防守面堪比一个大号扇贝,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如果尽数入关,占据太原盆地,处境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打,必须要打!”
李密忽然出声,接着便迫不及待的和宋金刚说起了他的分析。从兵力优势到补给来源,再到眼下魏刁子面对的危险形势。好似不赶紧抢下太原躲起来,便要惨遭轮,咳,一般。
尤其李渊现在兵少,手下又多有降兵,实力不稳,正是最好的进攻时机。
与底层出身的魏刁子不同,宋金刚是个有文化的,能读书认字。这年头,越是自诩聪明的人,就越容易钻牛角尖。
老宋一听他这形容,越发觉得有道理,便又匆匆告辞,去给他大哥提意见去了。
目的达成的蒲山公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他也不怕魏刁子怀疑,反正说的都是实情,又不是瞎掰。但他从未想过,有时候外界因素也会发生改变。河北马上就要面临大洗牌,他口中的几个当事人天不亮就先没了一个。
馆陶东郊,罗头村。
自大业七年以来,村子里的人渐渐减少,到眼下已然成了荒村野郊。这其中有皇帝陛下的原因,也有张金称干的好事。
初起事时的老张,还知道笼络一下民心,化装仁德。但当他发现手里的刀子比嘴里的好话更有效时,作风就变了,征战之时动辄屠杀。仅在平恩一县,被他坑杀活埋得百姓便已过万。理由仅仅是在他索取粮草时,对方想要留下自己的口粮。
所以说他“所过无孑遗”,清河三郡到处都是他人为制造的无人区。别人一见老张来了,都忙不迭的躲起来。即便有人的地方,最终也都跑光了。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他这一路逃亡不见人影,喝水都得自己打。后方的杨善会却是在哪都能遇到向导,大晚上的不睡觉也要为他们指路。
百姓是不待见隋军,但更希望老张死。
不知不觉,罗头村便已被包围起来。
隋军将战马留在外围,用手扶着铁甲间隙,悄然摸进村里。待到某一时刻,黑暗中便陡然响起了厮杀声。
大火在草屋祠堂间熊熊燃起,此夜过后,罗头村便成瓦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