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阙关下,关中勤王军大营帅帐。
“你看,某这大龙已成,无论你如何守角,都难起伏兵,待气一失,便成了死棋。”
须发皆白的老帅笑指对面黑着脸的青年,提点道:“奇兵走险,一旦失了气,就成了无根之木!你这小子心思玲珑,怎地下棋这般不顾首尾!岂不知正面若无支撑,奇招就成了昏招?”
要说下棋高手,军中也不是没有,就是李世民的棋艺都甩某杠精无数条街。
但谁也搞不懂,为啥卫玄就喜欢拉着李大德下。只要没安排,定会派人把他叫过去。
话音落下,某当事人这边撇了撇嘴,貌似听懂了一些,但又有些无从下手。
他只是一个半吊子围棋初学者,懂个屁的首尾。还只以为只要自己用棋子把这老头的棋子全围住就行了呢。
当然了,李大德也明白,卫玄嘴上说的是棋局,但话外暗指的却是处世之道。
所以他虽然棋下不过对方,嘴上却是不肯服输。
“哼,这棋盘就在你我面前,我每一步你都看得清清楚楚,奇兵当然就没用了!要是两军对垒,你这什么大龙早被我打穿了!”
“两军对垒,你又焉知老夫算不到你的路数?”
卫玄偏了偏头,笑眯眯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你可知此言何解?”
考我是吧?这话老子初中就会背了!
李大德手里撵着一颗棋子,撇嘴哼道:“战争是大事,关系存亡生死,必须要慎重,多观察,多分析,不能莽撞!”
“孺子可教!”
卫玄笑眯眯的抚了抚胡子,点着棋盘道:“再来一局?”
“来就来!”
此刻,开封城下已然流血漂橹,残肢满地。
当开封守军出城迎战时,别说郝孝德,就连孟海公都懵了。
这守城的隋将得有多缺心眼,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出来掺和?躲在城楼上看戏他不香么?
但紧接着,他便反应过来。
这可是迄今为止都未历战火的县治啊!有粮食,有兵器铠甲,有钱,有女人……
“传某将令!大军即刻攻城!今日不封刀!”
中军旗下的孟海公长刀一指,甚至都等不及军阵变化,便亲率亲卫杀奔城门吊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彼时城外的战场上,能看出泾渭分明的三方势力。
最大的一方乃是郝孝德聚拢的鄢陵青壮,因为缺少兵器甲胄,大都是灰布麻衣。此刻已然成溃败之势,乱糟糟的开始向西奔逃。
而自孟海公手下的东平军虽然也杂乱,但好歹士兵配了些甲胄。且兵器齐备,还有战旗配合。他自己的亲卫营更是一水的两当甲,与府兵相当。
最后一股,也是最小的一股,则是开封守军。
这些人都是城中大户聚集起来的家将亲随,还有些县兵武侯,论装备倒是其中最精良的一股。但战力却是排在最末端,人数也最少。
杀出城外的一千隋军追着郝孝德的溃兵砍,居然还折了近百。
随着郝孝德的溃败成势,后两股兵马便在城头众人的眼前渐次汇合。
“来者可是杨太仆先锋?下官开封尉……”
守军前方战马之上,一名皂衣束甲的汉子自马上抱拳,迎上奔马前来的孟海公。后者咧嘴一笑,待到近前,便挥刀砍落。
“噫!!”
战场上的喊杀噪杂,都未能压住城头内外的惊呼声。
太突然了!
随着开封尉的落马,孟海公长刀一指,二百亲卫营紧随其后,迎着守军阵列杀了过去。一瞬间,交锋兵线上便接连爆开血雾。
“快!快关城门!拉起吊桥!快快!”
城楼上的开封令姚政急忙大喊,随同站立的县丞主簿等也如梦方醒,哭丧着脸呼喝守军关城。
这哪里是什么隋军啊,根本就是另一伙贼寇。
然而彼时孟海公已然杀到了城下,出城的守军不敌,又乱糟糟的往回跑,全挤在吊桥上,又哪是那么好关的。搬动绞盘的士兵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也不曾搬动分毫。
“再来几个人!不不,先关城门!先关城门!”
县丞这边大喊,话音未落,便自城下射来一支羽箭,正中后心。
孟海公前军杀到,而亲卫营已然随着守军杀上了吊桥。
“完了!”
姚政双膝一软,瘫倒在了地上,嘴里喃喃自语。
旁边被羽箭吓得蹲下的主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血泊中的同僚,心思一转,急忙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拉着他的肩膀大喝:“来人啊!快随某护送明府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