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平津侯与白氏倒也想再为洛骁生一个嫡亲的弟、妹,谁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都未能怀上。十几年过去,原本二人都已经断了这个念头了,谁知如今这喜讯来得竟然这样让人猝不及防,这让平津侯的确是有些喜不自禁了。
说到这个,平津侯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了一丝笑模样,点头道:“我与你娘于此也讨论过了,做人便当清清白白生存于世,如一汪清溪,不染泥沼污浊。是以,若是你娘生了孩子,无论男女,都以一个‘溪’字为名,骁儿你觉得如何?”
“‘溪’?”洛骁在口中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许久,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洛溪,是个好名字。”
平津侯似乎也很是得意于此,扬着唇角,正待说什么,却听屋子里头忽而传来一阵尖锐的婴儿啼哭声,洛骁的眸子一抬,与平津侯对视了一眼。随即赶紧望着白氏寝室那头快步走了几步。
没多会儿,画秋便推了门走了出来,道:“恭喜侯爷,恭喜世子爷,夫人生了位小千金呢。”笑嘻嘻地道,“小千金眉眼像夫人,生的可好看了!”
平津侯闻言便笑:“夫人本就貌美,那孩子日后也定是个美人!”
洛骁忙道:“娘亲无碍罢?”
画秋摇了摇头,道:“夫人的身体这段时间调理的极好,只是累了些,细心调养下,几日便没甚大碍了。”
洛骁与平津侯听画秋这么说,正微微松了一口气,准备进屋子瞧一瞧白氏与新生的小千金,但是身子还未动,却听里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是沐春撩了珠帘对着外头的画秋急促地道:“画秋,快进来!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
在外头的几人俱是一怔,洛骁倒是首先反应了过来,往画秋伸手推了推:“快些进去罢。”
画秋赶紧点了头,道了一声:“奴婢先进去了,”随即赶紧几步小跑进了屋子,伸手又将门给关了起来。
洛骁和平津侯瞧着那关起的门,心又不自觉的提了一半。听着里头复又响起的哀鸣声,洛骁侧头看着敌军兵临城下都能谈笑应对的自己的父亲,此时却如同一个平凡的男子一般守在生产的妻子面前眉头紧锁,满脸恨不得以身代之的神情,心头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没事的。会没事的。
洛骁这么想着,然后重新将视线落到了白氏的屋子上。
天色从浅淡慢慢变得深沉,又从如墨汁般漆黑慢慢溢出了光亮。折腾了一整夜,白氏几乎筋疲力尽,藏在她肚子里的第二个孩子才被生了出来。
是个小公子。
但或许是因为前一个孩子在肚中的时候便抢占了属于他的养分,第二个孩子看起来不如第一个小千金那般见状,个头看上去也要小上一圈,配着红彤彤皱巴巴的脸,像个小猴子似的。
平津侯和洛骁进来的时候,稳婆已经抱着两个孩子将他们擦拭了干净,用襁褓包了起来。
白氏虽然累极,但是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央着稳婆将两个孩子分别抱给她瞧了一瞧,然后看着走到他面前的平津侯,微微笑道:“侯爷,女孩眉眼像我,但是这小哥儿脸型却似侯爷呢!”
平津侯也凑过来瞧,看着白氏两侧的两个孩子,笑意溢满了整个眼眸,分别一先一后抱起来吻了吻,然后拉着白氏的手,缓缓摩挲着叹道:“夫人辛苦了。”
白氏只是笑,却不说话,面容却是甜蜜幸福的。
洛骁也在一旁看,两个还未曾睁眼的孩子却让他心都在微微发着颤。他这一瞬间莫名有些近乡情怯,甚至不敢下手去抱一抱他们。
用力地闭了闭眼,随即看着白氏,笑着道:“只不过,先前父亲与娘所拟定的‘溪’字已经给了姐姐,这弟弟的名字之后却又要再去想一番了呢。”
白氏和平津侯闻言,对视了一眼,随即俱是微微笑了起来。
“这倒的确又是一桩难事了。”
闻人久掀了眼皮瞧一眼在一旁笑个不住的洛骁,淡淡道:“是以最后府上给他们起了什么名?”轻轻敲了敲桌子,“墨没了。”
洛骁便走过来倒了些水到砚台中去,站在闻人久身旁一边磨墨一边道:“父亲也是苦于名字的问题,一连几日都在想此事,后来却是娘看不过去了,便道是不如男女都叫一个‘溪’,先出生的女孩就以溪水的‘溪’为名,男孩便用伏羲的‘羲’来称呼。父亲想想,也觉得甚好,这才正式定下记入族谱里去了。”
“倒也有趣。”闻人久点了个头,随即垂了眼继续批改奏折。
于是,两人便双双沉默下来,一时间屋子里只能听见笔尖在纸上游走的窸窣声。不知过了多久,闻人久忽而抬眼望了望洛骁,出声问道:“子清是不是很喜欢孩子?”
洛骁一怔,下意识地低头去看闻人久,却见那头清清明明的一双桃花眸,仰着面望着他的时候,眼波仿似能将他溺在其中一般。心中忽而就是一阵急促的响动。
敛了敛眸,微微笑着问道:“殿下为何这么问?”
闻人久道:“当初你姨娘为侯府生了一个儿子,你不但不嫉恨在胸,却倒反是欢欣鼓舞。”搁了笔,侧了身子坐了,继续道,“更不用地侯夫人诞下了一对龙凤胎之后,你是如何表现的了。这三日以来,你在孤此处,脸上这副笑就没退下去过片刻。”
洛骁便辩解道:“便是我娘未曾生了弟、妹,我在殿下这里也多半是笑着的。”说着,想到白氏生出的一对龙凤胎,又是忍不住一阵笑,“不过,我倒的确是喜欢孩子就是了。”
闻人久细细瞧着洛骁眉眼带笑的模样,这张他一直看着还觉顺眼的脸却不知为何突然令他觉得有些烦闷了起来。转过身子,重新侧了身子,冷冷道:“既然你喜欢孩子,何不自己娶个夫人自己生一个?”
洛骁看着突然不知怎么说话就有些夹枪带棒的闻人久,未能明白过来,只是笑着将自己在心底早已模拟了千百遍的台词搬了出来:“大丈夫未能立业,何以成家?我如今十六,于战场建树不过寥寥,远不能与其他将军相比,也就更别提父亲了。现状如此,又怎么能在现在只想着儿女情长呢?”
这话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可谓于情于理都挑不出一丝错处,但是闻人久听着却总觉得有些过于冠冕堂皇了,道:“再过几个月,你便该十七,这个岁数在大乾官员当中,做个孩子的爹爹也不在少数了。”又拿起一本奏折一目十行地查阅着,“纵然不娶个正妻,但纳个妾室、养个通房在朝中不也是常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