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末予的一切行为都有了合理的动机。
可笑的是,那个他们一起在雨夜里赏昙花的夜晚,那个温柔的浅吻,那个他渴望时间静止、过去的所有不堪都暂且被忘却的片刻,他竟相信瞿末予对他是有感情的,因为过去的甜蜜相处也好,因为那个意外的标记也罢,或多或少,是有一点喜欢的。
但现实讲究逻辑,而不是臆想。瞿末予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着清晰的逻辑链条,只有他这个普通人,会下意识地从情感角度出发思考问题,顶级alpha一直毫无破绽。早在丘丘因为发烧来到这家医院的那天,瞿末予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才会用抚养权逼他回瞿家,才会解除婚约说要娶他、甚至要标记他,他早就该猜到,不是巨大的利益驱使,怎么能让瞿末予放下高悬于顶的傲慢。
哪怕此时此刻心脏被反复撕扯着、剧痛着,可沈岱仍觉得庆幸,这样他就“放心”了,瞿末予从来没有变过,他再也不必为揣测其言行而辗转难眠,再也不会试图从那一地破碎的灵魂中捡起渺小的希望,再也不用对瞿末予和丘丘在一起的画面生出期许。倘若经历了这场遍体鳞伤的淬炼,他依然还对瞿末予抱有分毫的幻想,那他遭的罪都是活该。
程若泽见沈岱的脸白得快没了血色,眼底又凝着化不开的伤痛,着实吓到了,虽然他不知道来龙去脉,但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妙,他轻声道:“沈工,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沈岱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久久不言。
他的外表看起来完好无损,其实心脏已经被捣碎了,可他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亲人和他的孩子要依靠他,他必须屹立不倒。
“沈工,我、要不要通知瞿总,是不是医院有什么问题?”程若泽看着沈岱的样子,心惊肉跳。
沈岱看向程若泽,目光漆黑而空洞,他浅淡地摇头:“不用,这件事别让瞿总知道,因为瞿总不想让人知道。”
程若泽顿时知道自己闯祸了,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了护士。
护士也很紧张:“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您刚才是打电话跟我上级确认过的。”
沈岱低下头:“程助理,这件事拜托你处理,我先回去了。”说完不等程若泽回应,转身就走,尽管腿有些发软,但他走的很快,在情绪崩溃以前,他必须躲开所有人的视线,把痛苦一点一点地咽下去,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没有人能救他。
几人都没发现的是,沈秦正站在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处,空旷的私立医院前厅内,回声传递得又大又远……
第二天一早,瞿末予来接沈岱和丘丘,遥想丘丘第一次坐这辆车,闻到曾经恫吓过他的黑檀木信息素就哭嚎不止,现在上了车,却主动朝瞿末予伸出手。
瞿末予惊喜地把丘丘抱了过来,在那小白面团一样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丘丘想爸爸了吗。”
丘丘咧着没有牙的嘴直乐。
沈岱神色如常,看不出情绪。
“丘丘跟我越来越亲了。”瞿末予的脸上尽是笑意,“他知道我是他爸爸。”三个月来他费尽心思讨好这个小兔崽子,总算是从见他就哭变成了现在的和谐相处,进一步一定会对他产生依赖的,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沈岱应该也会逐渐放下芥蒂。
沈岱看了一眼甜笑着的丘丘,就挪开了目光,眼底的隐痛无人察觉。没错,丘丘跟瞿末予越来越亲了,所有丘丘的东西都被沾上了黑檀木信息素,真正的alpha父亲就在身边,丘丘已经不再需要替代信息素,他天生的、本能的、注定的会接受瞿末予。
有一天或许丘丘都不再需要他这个oga父亲,一个S级alpha的成长似乎必须摒弃无用的情感,变得坚硬冷酷,瞿末予就是这样长大的,他最不希望丘丘变成瞿末予这样的人,事态却彻底朝着他的意愿背道而驰。
瞿末予会把他的孩子夺走,从法律上,从情感上,从教育上,这种恐惧如影随形。
半岁的孩子什么都不会记得,假如瞿末予抢走了丘丘,丘丘很快就会忘记他,作为瞿家的下一任继承人,享受着财富和尊崇,被灌输唯我优先和利益之上的思想,优越又傲慢地长大,成为第二个光鲜完美却自私无情的顶级alpha。
他怎么能让他的孩子变成那样的人。
瞿末予还沉浸在得到丘丘认可喜悦中,他一手抱着丘丘,一手拉过了沈岱的手:“打完疫苗我们就回家,前段时间,我和我爸因为解除婚约的事闹得非常不愉快,我妈一直在做他的工作,我相信丘丘能够打动他。”他抓着沈岱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目光温柔,“就算他不接纳你和丘丘,我也非你不可,但如果一家人能和和睦睦是最好的,你说对吗。”
沈岱木然地点点头。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瞿末予双眸微弯,含着浅浅的笑意,在他心里,他们的关系确实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丘丘对他的接纳就是一个征兆。他的oga最终会看到他的用心,会原谅他的过错,会相信他的感情,他们会成为真正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