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无奈地说:“沈先生,做了清除标记的手术,您的孩子是留不住的。”
沈岱微怔:“那、那让我先生下孩子……”
陈律师恢复了职业化的冷漠表情:“沈先生,不可能的。您说得对,法治社会,我们不能违反您的意愿做出损害您健康的行为,如果您非要我们去寻找一种能够达成共识的方式,我相信那个过程和结果都不会是您想要的。”
沈岱恶狠狠地瞪着陈律师:“你威胁我。”
陈律师礼貌地笑了笑:“我没有‘威胁’您,作为法律从业者,我虽然服务于我的雇主,但也乐于为您提供最简单、对您最有利的方案。”
“那是对你们最有利的。”
“对您也是最有利的。”陈律师道,“沈先生,您是一位高知、高薪的优秀人才,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要及时止损,怎样的选择是趋利避害,说一些大俗话,离婚、被清除标记再加上带着一个孩子,会阻碍您后半生的幸福,您还年轻,别在这种时候意气用事。拿上钱,无拖无累的开始新生活多好啊。”
沈岱直视着陈律师的眼睛:“我不用你来定义我怎么获得幸福。”
陈律师眯起了眼睛,他看了看表,调整呼吸的动作显露出他的不耐,一旁的医生也皱起眉。
陈律师思索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沈先生,您……”
“你做不了主。”沈岱冷冷地说,“叫瞿末予来跟我谈。”
陈律师一时被沈岱的气势所震慑,表情难以形容。
陈律师在门外打了一会儿电话,回来后,整张脸都是拉着的,显然被训了,他安排车将沈岱送回了瞿家。
沈岱发了很久的呆,恍然间,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那些话,会做出那个决定,但反复思考、反复权衡,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的后果都考虑到了,心里的那个声音依旧坚定。
这是他的孩子,在他还没有感觉到它的时候,他已经先感觉到了爱,他要生下来。
他和沈秦不一样,动机不一样,结果也不会一样。
当瞿末予带着怒火来到沈岱的房间,仅仅是那股熟悉的黑檀木信息素的迫近,已经让沈岱浑身发抖。瞿末予说得对,他有无数的可能被“自愿”,瞿末予甚至不需要动用什么手段,仅仅使用信息素压制,就能让他痛哭流涕地臣服。那些后果他都想到了,唯有战胜恐惧,战胜屈从自己的alpha的本能,才有可能保护自己的孩子。
“你想干什么,嫌钱少?”瞿末予双腿交叠着坐在沙发上,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凝望着沈岱,无形的威压立刻就充斥着整个房间。
沈岱深吸一口气,竭力挺直了脊梁,直视着瞿末予:“第一,我不要钱,我们的财产已经分割清楚,互不相欠;第二,我们已经离婚,这个孩子是我的,我仅在做完亲子鉴定的前提下才有证据向你索要抚养费,我不会那样做你也不会给我那样的机会,所以这个孩子与你无关,他不会分你一分钱;第三,生下孩子后我会马上清除标记,否则我不配合。”
瞿末予冷笑一声,充满了蔑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沈岱紧抿住唇。
“你觉得自己可以要挟我?凭你?凭一个标记?”瞿末予胸中怒意翻腾,沈岱的言行在逐一验证他所忌讳的一切,他不能容忍一个oga企图利用标记来操控他,那是在赤裸裸地挑战他的权威!
“我不想‘要挟’你,但是……”沈岱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腹部,颤声道,“你不能杀死我们……我的孩子。”
瞿末予微眯起了眼睛,“我们的孩子”这几个字,让他的心室感到一阵窒闷。他站起身,朝沈岱走了过去。
沈岱佝起了肩膀,瞿末予每靠近一步,他都想要转身逃跑,他害怕这个男人,从身份,从性别,从体格,从基因,他找不到一丁点能与之对抗的资本,可他没有逃。
瞿末予站定在沈岱面前,看着沈岱瑟缩的模样,和苍白憔悴的脸,心软了几分,他放缓了声音:“听话,好吗,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
沈岱狠狠咬了一口下唇,用疼痛激发自己的意志,他含泪看着瞿末予:“当年,你父亲也是这样逼迫你母亲的吗。”
瞿末予的瞳孔收缩,寒声道:“你不配和她相提并论。她是我父亲的正妻,是顶级oga,她嫁到瞿家,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生下我是她的使命。”
沈岱哑声道:“你知道……被迫杀掉自己的孩子,她有多痛苦吗。”
“既成的事实才有唯一存在的必要,不是有因才有果,而是果决定了因,她原本就不会有那个孩子,否则就不会有我。”瞿末予满目寒冰,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残忍的话,“阿岱,我说过,只要你听话,我会对你好的。我马上就要订婚了,这场婚姻能为我解决一些危机,你不能带着我的标记,我也不能有一个非婚生的私生子。听话,别让我为难。”
沈岱怔怔地看着瞿末予,越看,越觉得陌生。远远观赏这个人的时候,总是幻想其百般好,他曾经觉得瞿末予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alpha,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神,如今那些耀眼的光环一个接着一个地在眼前碎裂,他才发现他想象中的瞿末予,真的只存在于想象中。真实的瞿末予,裹着美好的皮囊端坐高台上,他冷酷、功利、自私、无情,他眼中只有利益得失的算计和寸金寸土的争夺,他将所有人置于棋盘上,漫不经心地为每个人设计好角色和功能,在不同的时段根据不同的情况决定一个人不同的利用方式,是去冲锋,是来护驾,还是终为弃棋,全由他决定。